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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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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輕臨看著神色認真的林錦文道:“你想談什麽?”至始至終他的語氣都很輕,但林錦文卻聽到了隱藏在裏面的不平靜。

林錦文直視著他的眼睛,用行動表示自己是認真的:“上次我們雖然公開談論了些事,可是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們心裏還是在彼此防備。這樣的情況本來也沒什麽的,我們不了解彼此,也用不著了解。在林家我給你力所能及的庇護和尊重,你幫我穩定後院的安寧。我以為這樣的日子至少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一段很長的時間足夠我們重新認識一次,那時也許我們的關系會有所改變。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你……你懷孕了。”

說道顧輕臨懷孕,林錦文稍微停頓了下,他看著顧輕臨那俊毅的容顏,心底還是忍不住有股怪異感,但到底不若剛聽到時那般震驚,也能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也不至於把那份不可置信從語氣裏流露出來。

林錦文停了片刻,又繼續開口道:“既然成了親夫妻當是一體,我承認一開始並沒有把你看做是和我一體的。我有很多事也沒有細致的告訴你,想必你也是這樣的。只是,我們現在需要很坦誠的把話說開,就算是不為了我們,也為了這個沒有出生的孩子,你覺得怎麽樣?”

顧輕臨聽到這裏,看向林錦文的目光裏流露出了一絲打量,他道:“你想留下這個孩子?”

“你不想?”林錦文眨了眨眼,不確定的問了句。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太過理所當然了,接受了顧輕臨懷孕後,他立刻想到書中所說小哥不易受孕,顧輕臨自然是會留下孩子的。

直到這一刻聽到顧輕臨的反問,他才發現自己太過自大了,根本沒有站在顧輕臨的位置上考慮一切。

他嘴上說著把顧輕臨看做同等男子,但心底還是弱化了他的存在。

這個孩子是在那種情況下來的,對顧輕臨來說,這個孩子大概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那場荒唐的情事,而他自己當時腦袋一片昏沈只顧發洩……顧輕臨自然有權利選擇留下孩子還是不留的。

顧輕臨的手不自覺的撫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那裏很安靜,根本無法想象裏面已經有了個小生命。顧輕臨很茫然的說:“我不知道。”

這是顧輕臨第一次在林錦文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無措,和他那俊毅的臉龐很不相符,格外的矛盾,但並不沖突,給人一種憋悶的脆弱感。就像他身上壓的那麽多東西,沈的就連呼吸都是凝重的。

林錦文看著他,在心裏嘆了口氣,算算年齡,顧輕臨就算是再怎麽老成,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這年齡在他所處的二十一世紀,還是正青春無憂的年代呢,而顧輕臨卻背負了很多。他是個小哥,自幼沒了疼愛自己的雙親,長相被人挑剔,被人陷害失了名譽。被迫嫁給京城人人都了解為人的紈絝,最關鍵的是那個紈絝還很厭惡他,他防備著那個林錦文也無可厚非。

那種情況下雖然兩人都是受害者,但處在這種時代,人們對小哥對女子的要求本就嚴格的多,要不然以溫家的權勢也不會讓顧輕臨輕易嫁入林家。

想到這裏,林錦文道:“我們先撇開這個孩子不談論,你看,本身我們的確是不熟悉,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我們也不會有什麽交集。”說到那場意外時,顧輕臨的臉色變了下,那場意外對他來說就是身心的雙重折磨。

林錦文裝作沒看到,繼續說道,只不過語氣又平和了幾分,他這次是想解決問題的,自然是要安耐下性子好好說話的:“這是事實,自古以來這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人在成親前根本都沒有見過對方。我們現在撇開其他事不談,如果我們是媒妁之言,那這親事倒也完美。我這人自認為還算明理,而你也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人,你覺得呢?”

顧輕臨打量著林錦文,他道:“你是因為這個孩子才這麽說的?”

林錦文搖了搖頭十分誠懇的說道:“就算沒有孩子,等時機成熟了,我也會開口的。”主要是他和顧輕臨有親密接觸,也已經成親了。他這人本身根本沒有想戀愛結婚的心,所以顧輕臨應該會是他身邊唯一存在的人。

所謂時機成熟,也是想兩人更加了解彼此後再提這些。

林錦文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顧輕臨這麽嫁給了他,他心裏怎麽可能不多想,不防備?他總要真正確定顧輕臨的心思才會和他真正交心的。

現在突來的孩子打破了他的節奏,有些事自然不得不提前了。

顧輕臨對林錦文的話不可置否,他道:“你剛才說因為皇上的態度,所以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錦文看他很會抓字眼,不由的笑了下道:“你最近也應該聽到一些傳言吧,不過這傳言終究是傳言,裏面有很多東西還是我說給你聽吧。”說罷這話,林錦文把皇帝對他態度的改變細細的說了一遍,連同各路的流言蜚語和眾人的態度。

顧輕臨的眉頭隨著他的話皺了起來,等林錦文說完,顧輕臨道:“怎麽會這樣?”這些顯而易見的流言蜚語明顯把林錦文指向他是皇帝私生子這個事情上來的。皇帝這寵,明顯是有毒的。

林錦文道:“你也感到奇怪了是吧,皇上對這些流言是放任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任由它發展下去的。”

顧輕臨是聰慧的,從林錦文的話中他很快分析出了眼前的形勢。他臉上浮起一絲遲疑,道:“皇上難不成是想認下你嗎?”

林錦文笑出聲,他道:“怎麽可能。”

從一開始,生性多疑的林錦文便懷疑皇帝對他寵信的目的。他自幼生活在最底層,見慣了人性的惡劣,他遇事都會先想最壞的結果,然後從中找到最好的生路。這次也不例外,皇帝因林錦文受傷突然對他大張旗鼓的寵愛了起來,他的風頭直高過宮中的皇子。

這本身就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他記得書中有關林松仁死死抽打了林錦文後的描寫,是又驚又懼的,是惴惴不安的又帶著萬分後悔的。林老夫人臭罵了他一頓,林松仁順勢便去給林錦文請大夫。林錦文死後,林松仁直接軟倒在地上。皇帝後來也順勢滅了林家,再結合現在皇帝對林錦文死裏逃生後的態度,他的身份可能還真有點問題。

但皇帝並不是真心寵愛他的,皇帝並未立下太子,如果他真的是皇帝的私生子,又深得皇帝寵信,皇帝隱著瞞著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讓他突然成為眾人的靶子。

尤其是在皇宮裏經歷三皇子的事件後,林錦文越發有這個想法。三皇子魯莽,皇帝為了他打了三皇子,以三皇子那嘴巴那性情,那後宮所有人便會知道有他這麽一個人存在,三皇子懷疑他是皇帝的私生子這事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被宣之於口。

皇帝卻在這個時候下令讓蕭如歸禁止宮中談論這個事情,只是自古以來這流言越是被禁止越是會引起發酵,傳播的速度也越快。

林錦文現在敢肯定,幾位皇子包括他們身後的親族,都在死死的盯著他。暴風雨已經到了頭頂上,只在等一個機會,便會給他一擊的。

皇帝是昏庸殘暴荒淫的,想認下一個私生子,做出來的事也會是雷厲風行的,就算是世人再怎麽評價,他也是不在乎的,有私生子這事光明正大承認了,也不過是在他的風流韻事上多添了一筆罷了。

但皇帝根本沒打算認下他,皇帝現在對他這行為就如同在毛驢前面掛了個胡蘿蔔,明明近在咫尺,就是吃不到。

皇帝沒有親口承認的事,就算天下皆知,那也不能全是真的,除非皇家子弟都死絕了。

皇帝給林錦文一個錯覺,讓他以為自己是私生子,以林錦文那糟糕透頂的性格,驚愕之後覺得自己有這麽一層身份,性子怕是更加飛揚跋扈吧。

林錦文是一個無能的紈絝,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當做炮灰的一類人。皇帝至今未立下太子,宮裏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成了年的,二皇子身體又不好,大皇子又太過浮躁,皇帝心中不喜。

皇帝想讓林錦文當磨刀石,他想試試他這幾個兒子,到底誰能被磨成帝王。至於林錦文,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罷了。

皇帝先讓林錦文得罪有姻親關系的溫家,然後會是別人。等皇帝把繼承人磨成了,林錦文也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根本沒有人會為他說話。那時的林錦文被所有人憎恨著,稍微遞上個證據都能是踩死他的稻草,無論是哪個皇子登基,他都躲不開一個死字。

顧輕臨看著淡然說出這番分析的林錦文,他是有些震驚的。他對這件事也有點懷疑,但根本沒有想這麽多,結果身在水中的林錦文卻想得這麽深這麽遠也這麽可怕。

林錦文看著神色有些恍惚的顧輕臨道:“你是不是在想,皇帝做事手段雖然殘忍了些,但他對皇子一向寬容,如果我真的是他的私生子,那怎麽也不至於落下這個結局,是不是?”

顧輕臨眼睛亮了下,他道:“這事兒的確有些想不通。”

林錦文微微一笑:“估計皇帝和林大人都不敢確定我的身份吧,所以當個炮灰最合適。”

顧輕臨雖第一次聽說炮灰二字,但也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林錦文臉上的笑容有些冷,當年林松仁救過皇帝,而後扶搖直上頗得皇帝寵信。昏聵荒淫,這四個字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柳氏貌美,皇帝被救後肯定見過她的。

而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但林錦文想,發生了什麽事柳氏也是不知道的吧,所以後來還能柔情,還能蜜意,在有了身孕後還能欣喜。

“這事關鍵還是我母親身上,哪有身為母親不知道孩子年歲的。我母親和父親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我滿月後,性情才突然大變,以至於甚至要親手掐死我。”林錦文為了在這個大周好好活著,每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的琢磨自己看了那一頁的小說,只是他當時微醺,大致情節還記得,就只能就著這些從裏面扣出些點真相:“就算她是聽聞了邊關父兄戰死的傳信,也只會悲傷的傷及自身,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嬰兒下手?”

柳氏肯定是突然知道了某種事實,一時接受不了。她性子剛烈,人也許是瘋了,也許不是,但最終她死了。她死前的行為被傳的那麽瘋狂,多疑的皇帝便越發懷疑這孩子的身世。

而林松仁呢,這些年他捧著林錦文溺愛著林錦文,甚至還把林錦文送到了禦林軍中,讓皇帝偶爾能看到他。林錦文剛來時就納悶,真疼愛幹麽送到禦林處,隨意捐個小官庇護著不是更好?現在想來,林松仁也許是在提醒著皇帝林錦文是誰。

林松仁對林錦文唯一出格的也就是那天林老夫人的生辰,他抽打林錦文,許是喝了酒,許是想起了以往,下手很重。酒精麻痹人神智,林錦文身世有問題,林松仁心底怕也是有恨的,但他絕對沒有想要林錦文的命,所以事後才驚懼害怕。

林錦文說的輕巧,顧輕臨心情覆雜。他雙親感情一直很好,以至於父親去了,父姆因傷心過度跟著去了。他在溫家過的小心翼翼,但有外祖母在,到底沒誰會在面上給他難堪。至於私下裏,能不能躲過去,那是他本身的能力問題了。

林錦文看顧輕臨在沈思,他半認真半輕松道:“不過這也是我的猜測而已,真相如何,有待查證。現在我們身邊雖然群狼環伺,危機重重,但暫時沒有人敢動我們的。我們現在只能在這暫時的時間裏找一條生路,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這後院可不能起火的。”

顧輕臨望著他道:“你就不怕我告知溫家你說的這些?這樣我至少有別的生路。”

林錦文道:“自然是不怕的,你不是那樣的人。”如果顧輕臨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他受了委屈嫁入林家,肯定會把所有的怨氣不幸都歸結到林錦文頭上。但他沒有,他在有限的範圍內,爭取屬於自己的利益。

再者,顧輕臨對溫家感情覆雜,從上次劉家的事就可以看出來了,這種事他絕不會說給溫家人聽的。

顧輕臨聽了這話沒吭聲,林錦文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他說的東西太多太覆雜,也需要顧輕臨獨自消化消化。

林錦文今日說的這些,其實也有故意示弱的成分在,身世悲催可憐些,總是更容易讓人心底放松,更容易達到目的。

顧輕臨等林錦文走後,他緩緩坐起身靠在床頭。林錦文其實有一點說錯了,他對這個孩子的到來雖然有些驚訝,但他是打算留下的。

事情已出,多說多悔恨都無意義,他在沒有能力前也需要一個孩子幫他立住在林家的地位,他又不願意和林錦文同房,這孩子來的算是時候,要不然過兩年林家說不定會以此借口把他休了。

至於有了孩子,林錦文日後如何,他都可以不管不問。他當時說不知道要不要這個孩子時,是故意引起林錦文的註意和同情,他才能站的更穩當。

這些天他發現林錦文根本不是傳聞中的那樣,這人反而很有責任心做事也相當體貼。顧輕臨要這人因這個突來的孩子想起那荒唐的往事,想起他的無奈。

他算計著林錦文,只是沒想到會聽到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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